黄南市的那个不眠之夜,惊雷滚滚,不仅震碎了徐家父子最后的侥幸,也预示着一场席卷全城的正义风暴已然拉开序幕。
当“惊蛰”行动的抓捕小组押解着如同斗败公鸡般的周雨、黄全以及一众核心打手,如同几道利箭般划破黎明前的黑暗,秘密返回省城时,迎接他们的,是“6.25专案组”早已准备好的、戒备森严却又悄无声息的秘密审讯基地。
这里,远离尘嚣,与外界物理隔绝,信号屏蔽,每一间审讯室都经过特殊设计,冰冷的墙壁,单向透视的玻璃,高悬的监控探头,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无形压力,足以让任何心怀鬼胎之人感到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负责审讯的,更是从省纪委监委、省公安厅抽调而来的预审专家,他们个个身经百战,眼神锐利如刀,深谙人性弱点,擅长在看似波澜不惊的交锋中,撕开对手最严密的心理防线。
针对不同身份、不同性格的嫌疑人,专案组制定了截然不同的审讯策略,力求在最短时间内,最大限度地挖掘出有价值的信息,为下一步行动指明方向。
首先面对的,是那位曾经官样十足、此刻却惶惶如丧家之犬的东湖区副区长——周雨。
对付周雨这样的官员,尤其是在官场浸淫多年、自认有些小聪明的角色,单纯的威吓往往效果有限,必须采取政策攻心与证据施压相结合的“组合拳”。
审讯室的灯光并不刺眼,却足以照亮周雨脸上每一丝细微的恐惧和挣扎。
经验丰富的预审专家并没有一上来就疾言厉色,而是先给他倒了杯水,语气平和地向他阐明了当前形势的严峻性,以及党纪国法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基本政策。
话语间,既点明了他所处困境的危险,也隐晦地给出了一条“争取宽大处理”的出路。
周雨起初还试图负隅顽抗,摆出副区长的架子,要么矢口否认,要么避重就轻,甚至想用一些官场套话来蒙混过关。
然而,当预审专家不紧不慢地,将张龙飞那段录音中清晰提及他如何将“两条烟”送到王兰芳母亲手中的细节,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剖析出来时;当专家“无意”中透露,一同被捕的黄全似乎已经“开始交代一些情况”时(真假掺杂的心理战术),周雨那原本强装镇定的心理防线,开始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眼神躲闪,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内心那点可怜的侥幸心理——或许徐家能保住他?或许事情还有转圜余地?——在冰冷的现实和强大的心理攻势面前,如同脆弱的冰层般寸寸碎裂。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徐家父子手上的一枚棋子,如今大势已去,被抛弃几乎是必然的结局。继续顽抗,只会罪加一等,落得更凄惨的下场。
求生的本能最终战胜了那点可怜的“忠诚”。在巨大的恐惧和对未来的绝望驱使下,周雨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在椅子上,开始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交代起来。
他详细供述了自己是如何受徐文兵的威逼利诱(或许还有某些把柄被抓住),参与到策划和实施栽赃陷害王兰芳的整个阴谋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如何联系王兰芳的表弟、如何准备那两条特制的“美金香烟”、如何在特定的时间点将其送到王母手中……每一个环节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与张龙飞之前的陈述相互印证,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
为了争取立功,减轻自己的罪责,周雨甚至还“主动”交代了一些他所知道的、关于徐文兵平日里利用职权或者家族势力插手某些工程项目、违规审批等不太核心的经济问题线索。
虽然这些线索可能并非徐家犯罪网络的核心,但无疑为专案组后续扩大调查范围提供了新的方向。
相较于周雨的“官场式”崩溃,对付黄全这种在刀口舔血、摸爬滚打多年的地痞流氓头子,则需要更加直接、更加刚性的手段。
黄全被带进审讯室时,脸上还带着几分宿醉未醒的凶悍和桀骜不驯。
面对审讯人员,他起初还想耍横,要么沉默不语,要么满口脏话,甚至威胁说“等老子出去弄死你们”。
然而,预审专家们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他们没有与他过多废话,而是直接将一叠厚厚的材料摔在他面前——那是公安机关早已掌握的、关于他这些年来涉嫌故意伤害、寻衅滋事、聚众斗殴、非法拘禁、开设赌场甚至可能涉黑涉恶的大量案底和证据!每一桩,都足以让他把牢底坐穿!
“这些,还只是我们目前初步掌握的,”预审专家将材料不轻不重地丢在黄全面前,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故意伤害致人重伤,寻衅滋事,聚众斗殴,非法拘禁,非法持有管制刀具,可能还涉嫌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黄全,你自己算算,这些罪名加起来,够你在里面待多少年?十年?二十年?还是无期?”
每一个罪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黄全的心坎上。
他混迹江湖多年,自然知道这些罪名的分量。
看着那些白纸黑字记录的罪证,有些是他自己都快忘了的陈年旧账,此刻却被翻了出来,他第一次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你以为徐文兵能保你?你以为徐家在黄南还能一手遮天?”预审专家敏锐地捕捉到黄全眼神中的动摇,立刻趁热打铁,开始了心理攻势,“别做梦了!周雨已经被捕了,他会怎么说,你想过吗?徐文兵现在自身难保,泥菩萨过江!你觉得,到了关键时刻,他会为了你这么一个‘马仔’,把自己搭进去吗?你不过是他手上的一条狗,一条随时可以被抛弃、用来顶罪的狗!”
“你胡说!”黄全猛地抬起头,色厉内荏地反驳,但声音中的底气明显不足。
“胡说?”预审专家冷笑一声,“你好好想想,从你被抓到现在,徐家可曾有过任何动静来‘捞’你?没有吧?他们现在正忙着销毁证据、转移资产、甚至可能在策划怎么把所有的黑锅都甩给你呢!你替他们卖命,打打杀杀,最后呢?成了弃子!你甘心吗?你那些跟着你混的小弟,他们又会怎么看你?一个连自己都保不住的老大?”
字字句句,如同最锋利的尖刀,精准地刺向黄全内心最脆弱、最恐惧的地方。
他不是不怕死,也不是不怕坐牢,他只是习惯了用凶狠和蛮横来掩盖内心的虚弱。
他一直以为,只要紧紧抱住徐家这棵大树,就能在黄南这片土地上横行无忌,高枕无忧。
可现在,这棵他赖以生存的大树,似乎正在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态轰然倒塌,而他这条攀附其上的藤蔓,眼看就要被一同碾碎!
被抛弃!顶罪!弃子!
这几个冰冷的词语,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一点点蚕食着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想起了徐文兵平日里对自己颐指气使、呼来喝去的模样;想起了每次替徐家干完脏活累活后,徐文兵那副施舍般的嘴脸;想起了这次追杀张龙飞和围困孙德林时,徐文兵在电话里那不容置疑、甚至带着几分残忍的命令……
是啊,自己在他眼里,恐怕真的连条狗都不如!
狗急了还会跳墙,可自己这条“忠心耿耿”的狗,到头来却要为主子背上所有的黑锅,落得个牢底坐穿的下场?凭什么?!
一股混杂着恐惧、愤怒、不甘和被背叛的屈辱感,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猛烈喷发!
他那张因为宿醉和惊恐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涨得通红,粗壮的脖子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如同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妈的!徐文兵!你个狗娘养的!老子替你卖命,你他妈想让老子顶缸?!”黄全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手铐因为他的剧烈动作而撞击着桌面,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他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凶光,那不再是之前的虚张声势,而是被逼到绝境后的歇斯底里,“好!你想让老子死,老子就拉你一起下水!老子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看到黄全的情绪终于被成功引爆,预审专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光,知道火候到了。
他没有立刻追问,而是适时地放缓了语气,带着几分“规劝”的意味说道:“黄全,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你唯一的出路,就是老老实实交代问题,争取立功表现。把你知道的,尤其是关于徐文兵指使你做的那些事情,原原本本地说清楚。谁下的命令?怎么下的?目的是什么?还有哪些人参与了?只要你提供的线索属实,能够帮助我们查清案件,法律会考虑你的立功情节,酌情从轻处理。是选择顽抗到底,把牢底坐穿,还是选择坦白立功,争取宽大处理,你自己掂量。”
这番话,软硬兼施,既指明了利害关系,又给出了明确的“活路”。
对于已经陷入绝望和疯狂边缘的黄全来说,这无疑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那混乱的大脑,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迅速做出了选择。
“我说!我全说!”黄全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粗重地喘了几口气,眼神中的疯狂渐渐被一种破罐子破摔般的颓然所取代,“是他!都是徐文兵那个王八蛋指使我干的!”
如同打开了泄洪的闸口,黄全开始“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他详细交代了,在张龙飞从市纪委招待所出来后,是徐文兵亲自打电话给他,语气狠戾地命令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张龙飞拦下来,把东西抢回来,如果反抗,就地处理掉!”;
他交代了,追击张龙飞和孙德林的黑色雅阁车,以及后来参与围堵孙德林的那些打手,都是他按照徐文兵的指示纠集起来的,其中甚至有几个是徐家长期豢养的、背负着命案的亡命徒;
他交代了,在清河路菜市场围堵失败后,是徐文兵再次打来电话,暴跳如雷地命令他“掘地三尺也要把孙德林那个泥腿子找出来,留口气就行,但必须让他知道得罪徐家的下场!”;
他交代了,后来勾结市局败类马伟强,以“追捕持枪抢劫犯”的名义封锁城南运河区域,动用警犬和大量警力进行拉网式搜捕,也是得到了徐文兵的明确授意和支持;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黄全甚至还提供了一些关键的细节,比如徐文兵下达命令时使用的某个特定号码、通话的大致时间地点、以及当时在场的其他几个核心马仔的名字。
不仅如此,在求生欲和报复心理的驱使下,黄全还如同倒垃圾一般,供述了大量他所知道的、关于徐文兵平日里仗势欺人、强取豪夺、欺行霸市的斑斑劣迹:比如强占某个砂石场的股份、暴力拆迁中指使手下殴打“钉子户”、甚至可能涉及几起悬而未决的故意伤害案件……虽然这些线索的证据可能不如追杀张龙飞事件那么完整,但无疑为专案组深挖徐文兵乃至整个徐家的犯罪网络,提供了极其宝贵的突破口和佐证。
审讯人员冷静地记录着黄全的每一句供述,不时插入关键问题进行核实和追问,确保证词的准确性和连贯性。
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地痞头子,此刻却如同一个倒空了所有秘密的破麻袋般瘫软在椅子上,他们知道,对徐文兵的包围圈,已经成功收紧了关键的一环!
通过对周雨和黄全这两个关键人物的初步审讯,“6.25专案组”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成功获取了大量指向徐文兵是诬告陷害王兰芳案和后续一系列暴力追杀事件幕后主谋的关键口供和证据线索。
周雨的供述,坐实了栽赃陷害的源头和执行过程;而黄全的交代,则如同一把钥匙,直接打开了通往徐文兵暴力犯罪核心的大门!人证、物证(虽然核心物证在张龙飞处,但黄全的供述印证了其存在和重要性)、关键细节相互印证,形成了一条虽然尚需进一步完善、但已足够清晰和坚实的证据链!
这些沉甸甸的审讯笔录,如同刚刚磨砺出鞘的利刃,带着冰冷的寒光,被迅速整理汇总,第一时间呈送到了专案组组长李少敏的案头。
李少敏仔细翻阅着这两份关键的口供记录,那双睿智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光芒。
周雨的懦弱与自保,黄全的疯狂与报复,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但两人供述内容之详尽、指向之明确,还是让她对专案组的初步进展感到满意。
“很好!”李少敏放下笔录,看向身边的核心办案人员,语气沉稳而有力,“周雨和黄全这两个外围的‘鹰犬’已经基本被我们拔除,他们的口供为我们锁定徐文兵这个关键人物,提供了最有力的支撑!现在,是时候考虑对徐文兵采取行动了!”
消息通过特定渠道,也很快反馈到了正在省军区招待所“待命”的张龙飞那里。
当他得知周雨和黄全已经开口,并且供述内容直指徐文兵时,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知道,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但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扳倒徐家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堡垒,需要抽丝剥茧,层层递进。
现在,外围的障碍已经被清除,下一步,利剑就将直指那个在前世今生都给他和王兰芳带来无尽痛苦的罪魁祸首之一——徐文兵!
张龙飞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省城渐渐亮起的天空,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他知道,距离将徐家连根拔起、彻底清算的最终目标,又近了一步。而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迎接下一场更激烈、更凶险的战斗!
复仇的火焰,在他的胸中燃烧得更加炽烈。而正义的阳光,似乎也终于开始穿透黄南那厚重的阴霾,即将洒向那片饱受欺凌的土地。